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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也是要做的,独湘云一个人抱怨罢了。

    贾府的消息本就像烽火传讯一般的外泄,万事瞒不住人,加之后来贾母南下,王夫人为省俭用度,发卖了多少下人,这些下人传出一些话来,贾家中事越发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除了洗脸、盖被、梳头那事传出,湘云替宝玉做针线之事也传出去了,什么扇套鞋袜不足而论,坊间不禁也嘲笑起来,哪家的侯府小姐是这样不自重的,上赶子给人做针线?往往说到这里,后头又有人加一句:你不知道呢,便是做了,也并不记她一功,贾家那个衔玉而诞的公子只当是个丫头做的。

    然后又有人感叹贾家那个丫头不简单,竟然能指使公侯小姐做针线,又有反驳说侯府小姐自重些,打出去就是了,原是自己不自爱。又有人进而感叹贾府主仆不分,没有规矩的,不足而论。

    湘云的名声就这样越传越是不好,提到说亲,别人都是绕着走的。说了三年一个没成,可把史鼐夫人急得什么似的。史鼐夫人膝下嫡女史清云只比湘云小着月份,也是模样才学极好的姑娘,只湘云没说定,先说了清云,人家便是知道湘云有不是,也少不得编派史鼐夫人苛待大哥留下孤女。若是随便给湘云说一门不太好的亲,史家也是没有好名声,因而史鼐夫人为难。

    如今南安郡王战败,南安太妃寻义女和亲,史鼐夫人见送湘云和亲既对史鼐的仕途有好处,也不用再挡着清云说亲,便也顾不得外人怎么说了,和南安太妃一拍即合,过了认亲礼,湘云认南安太妃做义母,择日出发。

    湘云初时认南安太妃做义母,被接到南安王府锦衣玉食待着,她还对翠缕说:“自从老祖宗南下之后,多久没过过这样舒心的日子里。”待得启程在即,得知真相,才大怒哭闹起来,可是和亲之事关乎两国,谁还理她?湘云无法,只得站在船头遥望京城,直至看不见了,方回仓中细思自己在贾府过的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二婶子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以前一直当二婶子不是她亲娘,自是向着清云的。如今细想起来,二婶子为了怕人闲话,她在史家吃穿用度并不下清云,有时候还隐隐好些。二婶子不敢责罚她,怕话说重了闹个苛待她的罪名。二婶子后来说她不该和宝玉亲近的话,她以为是二婶子见自己吃穿用度比清云好了,所以离间她和老祖宗。其实湘云有时候心中也隐隐知道二婶子是为她好,不过她羡慕清云,总想着吃穿用度样样越过清云,心中偏见二婶必是心疼亲女,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二婶做对。如今落得海外和亲,她心中自然是恨二婶,隐隐又觉自己错了。

    又说宝玉听说湘云要被送去和亲,在家中大哭一场,待得湘云出发那日,还是让茗烟儿扯了慌说自己去西宁王府看大姐姐去,走到半途却直奔码头。见湘云穿着大红衣裳立在船头,不管不顾上去就是云妹妹的大喊大叫,看得礼部官员直皱眉头,忙命人押了出去。让贾政知道了,恨不能再打一顿板子。不过现在宝玉已经定亲,贾政倒不好下手了。

    要说南安郡王战败,固然是因为军营*,粮饷辎重被贪污,但是南安郡王并不无辜。原来四大异姓王,如今只南安王府一家尚掌着兵权。早在老南安王在世时,他就忧心南安王府终有一日如同三家异姓王一般被削了实权只剩空壳,一步步削下去,终究不是出路。

    到了如今的南安郡王袭了王位,因北静王之远避,甄家之抄墨,南安郡王越发觉得唇亡齿寒。南安郡王与其他和三皇子勾结的王府公侯府一般心思,也是想投了三皇子一搏。因而西海沿子兵器用的上等铁并非私贪了私卖到别处,而是偷偷运往了平安州。

    因年前林硕曾到平安州私访一趟,虽然只替一个不相干的姑娘退完婚就走了,但是在林硕一行离开平安州时,三皇子的暗哨却被挑了一个,三皇子以为事态紧急,这次截留的武器辎重就多了些。又因今世没有景和帝和太子两败俱伤,三皇子趁机上位的内耗,国力比之前世昌盛,按说并没有蛮子大举来犯之虞。

    南安郡王也估摸着如今国力昌盛,所以在辎重部队路过平安州时,偷偷调包,好的都留在了平安州,运到西海沿子的皆是些不中用的残次品。这事若当真做得神鬼不觉,只怕西海国天和单于并不敢来进犯,还能消弭一场战争,偏生这件事被西海沿子守军的一个校尉发现了。

    原来那校尉本父母早亡,一点子家资被叔婶几个瓜分光了,他心想自己除了一把子力气,再无长物,便从了军。在西海沿子戍边多年,如今是个八品的校尉。这日那校尉出去打猎,一箭射在一头猎豹上,竟然猎豹皮也没破就逃走了。那校尉走进一看,猎豹没伤着,剪头却已折了,那军官大怒之下,抽出佩刀一刀斩在身旁石头上,果然佩刀断成两截,不过薄薄一层铁皮中间一层夹灰。

    那校尉心想:西海沿子山高皇帝远,自己便是想要揭发南安郡王,却又向谁参奏去?若是拿着这些破败武器上前线,必然是个死字。漫说告发南安郡王,只消让南安郡王知晓自己发现了武器里头的秘密,走不出大营就被杀人灭口了。

    那校尉苦思了一夜,想不出法子,心想:左右是个死字,不如投了西海国蛮子,只怕是个活路。况且自己无牵无挂,就算将来事发,要拿了家人问罪,自己的叔婶对自己没一点子好,问了他们的罪只当替自己报仇。因而那校尉无牵无挂,连夜逃离军营,跨过边境,投敌去了。

    也是合该三皇子密谋该当此刻发作,戍边官兵,随时有可能上战场,因而每每到了新的辎重武器,皆是军官先着士兵卒子挑了,好兵器到手就多一层活命的希望。甚至有些地位低的士卒换不了兵器也是有的。往日都是这些低级士卒外出打猎,因他们兵器未换,自是发现不了什么。因而这件事却并未让人发现。

    偏生这次这个校尉见到了新兵器,自是挑了两把,又因他受了叔婶苛待,性格孤僻得很,往往独来独往,加之他武艺高强外出打猎也是一个人,因而才让他发现了猫腻。

    天和单于听了投奔而来的校尉传来的讯息,心中大喜,他心想:便是不能一举长驱直入,深入中原腹地,但是中原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便是抢劫一次便回,也值西海国多少进项。因而又命人审问那校尉是否奸细,校尉拿出自己折了的箭羽佩刀,天和单于见了,果然都是些不中用的武器,哪里是自己骁勇善战的部族对手。因而整肃军队,大举进犯。

    西海国前来进犯,西海沿子守军一点防备没有,猛遭突袭之下,阵势混乱。果然短兵相接下,西海沿子守军溃不成军,那些枪头、矛尖、九环军刀,看着明晃晃的,竟然是一砍就断。守军见了这样阵仗,只一交手军心就涣散了,越发一溃千里。西海国大军见胜得这样容易,自是穷追不舍。

    不想西海沿子守军的马蹄铁都是不中用的,那些战马跑得几步,有些马蹄一拐,竟将马背上人摔将下来,且官级越高,武器配置越不中用,也是奇事。只那些没有换过武器的低级将士组织起了抵抗,才未全军覆没。

    经此一役,天和单于大胜,南安郡王被俘。西海国贼寇知道如今西海国国力不足以和中原王朝长期抗衡,西海王倒有几分头脑,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烧杀抢掠一笔之后,便修书送往中原议和。景和帝虽然气个倒仰,但是因防着平安州生乱,却也不敢举兵报复,因而准许议和。

    南安郡王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筹谋一番,竟然第一个害了自己,好在听说景和帝已经准许议和,自己还有机会再回中原,心中只求找个运送辎重的军官嫁祸过去,再图谋东山再起。

    天和单于大获全胜,心中得意,和将士喝庆功酒时,却命人将南安郡王押上来看着,意欲炫耀一番,同时又对南安郡王大肆羞辱。南安郡王哪里受过这样屈辱,只如今做了阶下囚,却身不由己了,他腹中饥饿,闻着烤羊肉香气,看着天和单于和部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越发觉得饥饿难忍,只得将头撇向一边。

    只天和单于却不由他,命会说汉话的谋士上前问:“你可知我为何知晓你军备拙劣?”

    南安郡王倒也疑心过三皇子过河拆桥,和西海王勾结,到时候里应外合,前去逼宫。只有想着如今已三皇子之势,若真和景和帝冲突起来,只怕渔翁得利的却是四海蛮夷,又觉不通,因而他也好奇。

    天和单于也不和他废话,叫人领上前来投靠的校尉。南安郡王见来人长着中原面孔却着西海*官服饰,猜到是藏在军中细作,恨声道:“你潜伏在本王军中多久了?”

    不想那校尉反唇相讥:“最大的细作难道不是王爷本人吗?王爷高高在上,不顾前方将士死活,让我们拿着这样的武器上战场送死,我不过是想留一条活路罢了。”因而那校尉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越说越是激动,上前狠狠打了南安郡王一个耳光。

    那校尉武功不弱,一掌用力打来,南安郡王哪里受得住。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其中和着两颗牙齿。南安郡王白净面皮上,立刻肿起老高。南安郡王对这个校尉一点印象没有,他成日见的都是些高级军官,这样小小校尉哪里入得他的法眼,不想今日被俘,起因便是引起这个小小校尉不满上来。只南安郡王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根立柱上,动弹不得,只有挨打的份。

    南安郡王怒斥那校尉卖国求荣,校尉却反唇相讥,你堂堂一方镇守主帅,不顾前方将士死活,连尽忠职守都做不到,有何颜面说忠君爱国四个字?南安郡王被说得一时语塞,只能心中企盼和亲队伍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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